光阴的故事(一发完/甜)
他们一直都在那儿
*灵感就是准备把午休的那个梦拆写
*以下
0.
打记事儿那年开始,我大概就没怎么见着过我父母亲。从小的时候姑姑就带着我在上海生活,因为膝下没有女儿的缘故,所以对我格外宠些。
姑姑在百货大楼工作,生活还算富裕。所以在我的印象中,姑姑一直都是个很时髦的人,早些年刚开始流行烫大波浪的时候,姑姑就率先弄了波浪头。我很喜欢姑姑头上洗发乳的香味,姑姑说女孩子就要漂漂亮亮的才得体,所以我也总是光鲜亮丽的出现在同龄人中。
姑姑很少跟我提我父母的事儿,即便是我刻意问了姑姑也总会抖机灵掩过去。偶然听到父母的事儿是姑姑在饭桌上喝醉的时候,她拽着我的胳膊把我抱在怀里,满身的酒气熏得我也有点儿想吐。
我听她磕磕绊绊的说我其实是北京户口,百天之后我父母就去了加拿大,把我交给了姑姑带。但因为姑父是上海人,所以百天之后的一个星期,我被姑姑带到了上海,从我记事儿到小学毕业,都一直是上海的老弄堂。
1.
初一快开学的时候,父亲回国办事把我接回了北京,走的前一天晚上,我记得我和姑姑抱着哭了许久。父亲让我住在一个四合院儿里,他回国的那一周我们也没有几次面,直到回加拿大的前一晚,他给我留下了一张支票和一兜零食,想跟我说什么但没说出口,扭身提着行李箱走了。
跟姑姑住惯了,一个人睡挺害怕的。把所有的门窗都锁好了,然后钻进被子里拨通了姑姑的电话。姑姑的声音很糯,像是刚哭完,她怕我哭,不住的在电话那头安慰我说没事的,姑妈陪着你,姑妈讲故事哄我们筱沐睡觉。我是个换地儿睡不着的人,也不知道哪儿养的臭毛病,但那晚我睡的特别安稳。
许是回京了,我起的比以往要早很多。出门的时候跟隔壁住的一个高中生打了照面,他朝我笑了笑,然后骑着二八大杠摇着车铃出了门。那天日头毒,刚想回屋的时候,有个跟我年纪相仿的少年进了门,整个人看起来很慵懒,见了我头也没抬的径直走过去进了屋。
少年顶着一头劣质染发剂弄得黄色头发,本应趴下去的头发也被发胶抓到了一起。我看他走过去的时候,脸上还摸着粉底,因为出了汗,黑色的眼影在眼周围晕染了一圈儿,脸上的妆也被晒化了。这要是搁在老弄堂里遇到这样的男生,姑姑定是要把我死死的藏在她身后,看都不要看一眼的,姑姑说这样的男生不大好的,小姑娘要洁身自好,不要瞎混的。
我拿衣裳架儿在外头晒了几件儿衬衫,都是姑父出国办事时给我带回来的,这样的款式在国内的百货大楼里确实不多见。客厅的桌子上放着父亲买的零食,拿了一个果子面包坐在沙发上啃,支票上附了张纸,内容很简单,只“好好的”三个字。黑白电视上播着我提不起兴趣的电影,在腿上搭了条从姑姑那里带回来的毯子,浑浑噩噩的窝在沙发里睡了一觉。
临近下午的时候我听见院子里有摇车铃的声儿,电视里在放地道战,听着有人敲门儿,把毯子搁一边儿趿拉着拖鞋去开了门。早晨那个高中生正笑没了眼的站在门口,手上捧着一个铁制的饭盒。
“你是刚搬来的吧?一个人住?认识一下儿嘛,我叫杨九郎。”
“筱沐。”
“对了,今儿我们学校食堂破天荒做回红烧肉,我觉得好吃,装了几块儿回来,你尝尝?”
“不了谢谢。”
杨九郎很阳光,那天一整天日头都挺毒的,独独他穿的那件儿斥着皂香的白t跟他笑没了的眼倒让我觉得那年夏天也没那么热了。杨九郎扭身的时候,那个黄头发的少年刚巧从屋里出来,和早晨一样谁也没有理,径直的出了院儿。
路过我的时候刚好看了我一眼,但又迅速收回了目光。他的脸抹的煞白,粉全部浮在脸上,打的黑色眼影搭着被发胶抓起来的黄毛儿,显得他有些格格不入。见他走远了,杨九郎又回来和我说让我少和他说话,看着不像正经人,我朝他笑笑进了屋。
2.
新生报道那天,杨九郎很早来敲我家门。他把二八大杠又往院子里推了推,然后从车筐里拿了书包背在肩上,我俩的动作几乎是同时,他晃了晃手里的钱,然后笑的一脸的满足。
“今儿我带你坐公交去学校。”
“谢谢您。”
“我也比你大不了多少,咱就别这么客气啦!叫我九郎就成。”
他买完票让我坐在了靠着窗子的位置,车里的味道很刺鼻,司机的脾气很怪,板着脸不停的催促要我们快一点。车启动的时候杨九郎伸手帮我开了窗,我扭头朝他说了声谢谢又把头转了过去。
一路上杨九郎一直在给我讲那个黄毛儿少年,他叫张云雷,小学四年级退学之后就在没接受过教育。但人有副好嗓子,听杨九郎说,张云雷在一家夜总会当驻唱,早归晚出,很少可以和他打照面儿,他说了一个词儿叫“不得拜街坊”,后面附了一句方便你理解。
我们俩学校离得很近,一起上下学也成了常事儿。那天晚上在屋里写老师布置的作业,外头一阵儿叮叮当当的响,像是在修东西。语文作业写完时,房门也被敲响了,开了门杨九郎站在外头拂了把汗,然后指了指二八大杠。
“我把我那辆原来的二八修了修,没什么大毛病也能骑,以后咱俩骑车去学校。”
我怔了下,他担心我不会骑,开口说要教我。和姑姑在弄堂里生活的时候,姑姑是教过我怎么骑车子的,所以二八对我来说倒也不是难事。随即反应过来后连声向他道谢,他也挠着头笑了,把车钥匙给了我转身回了屋。
3.
可能是从小就没在父母身边,我的性子多少有些独,以至于父亲给我的那笔钱,即便在最撑不下去的时候我也没有动过。我和姑姑每个月都会有书信往来,姑姑也知道我的性子,每封回信里都会有生活费和下个月的开支。每封信落款前的最后一句也都是别亏着自个儿,撑不下去了就和姑妈说,所以就算是我在北京独自生活,也没有显得多寒酸。
赶上双休学校放了假期,杨九郎因为要去公共图书馆所以早早的出了门儿。我收拾好去院子的时候,张云雷正往院儿里的绳子上搭衣裳,大都是在夜总会穿的那种。难得看到张云雷没有妆容,头发也没抓起来的样子,乖的要命。
想起堆了几件儿衣裳忘了洗,拿了盆把衣服揽到一起,一并放到了水池里。只有一个水管子,张云雷说他想先洗个头发,很快。我从盆里接满了水,端着盆坐到门口的小台阶儿上,加了皂粉在水里揉搓着衣服袖子。
那天下午格外热,嘴馋想吃炸糕也就真的出去买了一趟,顺便路过超市又买了好几瓶儿冰镇可乐才回了家。进院儿的时候发现张云雷又在洗头发,我把冰镇可乐摆在院儿里的小石墩儿上,顺便拿了两个炸糕也一并放在了石墩上。一面又看着张云雷拿水管儿冲头发。
“上午不是才洗过吗?”
“天儿忒热,我凉快儿凉快儿。”
“诶?内小眼巴查的哪儿去了?”
“你说九郎哥啊?他去公共图书馆了。”
“书呆子。”
我忍住了问他为什么要给杨九郎起外号的冲动,姑姑说女孩子少些为什么的好,因为好奇害死猫。洗发乳的泡沫还没完全冲干净,水管堵住了死活不出水,张云雷一面抖着水管儿一面捋头发,水管儿出水的时候,正赶上杨九郎打外头进来,被喷了一脸的水。
张云雷洗了把脸,慢慢儿的抬了头,杨九郎也湿漉漉的站在张云雷跟前儿。张云雷只穿了一件白t搭着很肥大的裤子,背着光朝他笑。
“不好意思啊哥们儿,手滑了。”
“嗨,这多大事儿。”
“喝冰可乐嘛,我请。”
张云雷擦着头发看了我一眼,我朝他笑笑进了屋。屋外头两个少年坐在荫凉下,拿吸管儿嘬着可乐,两个穿着同样的白t,头发都湿漉漉的少年,正伴着阵阵蝉鸣谈笑风生。
4.
我不清楚两个人是什么时候通了心意在一起的,但埋了情愫我想一定是杨九郎被喷一脸水的那个下午。杨九郎特喜欢看球儿,尤其是北京国安的那支球队。杨九郎家的电视是彩色的,那个年代里算是三大件儿之一了,每到了赛季杨九郎总会把我和张云雷叫到他家里陪他一起看球儿。
他总会买棉花糖给我和张云雷,同样的,棉花糖这种东西在那个时候对孩子来说,也是充满诱惑的。张云雷对球儿并不感兴趣,赛点的时候就趴在杨九郎怀里睡着了,杨九郎把军大衣搭在他身上,特别轻的揉了揉他的头。
姑姑很喜欢张国荣,所以对于同性相吸这种事儿也是被姑姑讲过不是不可以的。杨九郎看了看我,有些为难的开了口又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。
“抱他回屋吧。”
“你不排斥同性相吸?”
“先把他抱回去再说。”
外头月亮很圆,杨九郎把张云雷放到屋子里,轻手轻脚的关了房门,这时候杨九郎也没心思看球儿了,跟我坐在院儿里的小马扎上,递了瓶可乐给我。
“我从小儿在上海跟我姑妈长大的,很多思想都耳濡目染了我姑妈。就比如这事儿,我姑妈告诉我真的爱情是跨越性别年龄和国度的,所以我不排斥这事儿。”
时间静默了几秒,杨九郎低低的和我说了三个字——
“谢谢你。”
眨眼到了除夕,读完姑姑给我的来信,又美滋滋的换上了姑姑邮来的新年穿的衣服,在镜子前照了半天才肯出门儿。张云雷和杨九郎在外头包饺子,杨九郎说不让我帮忙,把电视机调好了就行,一会儿吃饺子看春晚。
电视频道调好的时候外头飞起了烟花,走近了厨房,看见杨九郎抱着张云雷的腰,一直在脖颈间亲来亲去的,想亲张云雷的嘴但被躲了好几回。
“让我亲一下,就一下。”
“诶呀~不行!”
“大过年的,,亲一下,就一下。”
“一会儿筱沐看见多不好啊。”
最后张云雷到底是妥协了,啵的一声让我听红了脸,忘了去厨房的目的,又蹦哒着回了客厅。饺子是牛肉大葱的,我们一直想吃了,但都说等过年吃顿好的,于是终于在过年前几天把钱攒够买了块最新鲜的牛肉。
零点报时的时候,窗外头又飞起了烟花。杨九郎很大声的问我我的新年愿望是什么,我想了想没什么可以实现的,顿了顿和他说了十个字儿——
“我希望你们两个好好的。”
5.
高三毕业那年,父亲突发脑溢血,过去了。国外的事情处理不完,母亲也没办法回国,无奈之下我被叫去了加拿大,走的前一晚,我跟他们两个坐在院儿里喝了很多啤酒,我忘了我们谈了什么,只记得那晚的蛐蛐儿声叫的很聒噪,到最后我们哭的一塌糊涂。
最后没能如愿去我一直想报考的中国传媒,母亲想让我继承老爷子家业,把我送去了哥伦比亚大学,学了我最不感兴趣的经济学。好在我的成绩一直稳定,这是我留学期间母亲一直很自豪的事儿。
接手公司后的第二年,我的私人邮箱里收到了一封从国内发过来的邮件。匿名发的,但语气很像张云雷。大致是问我在国外生活的习惯不习惯,有没有想家,最近过得怎么样。
我不知道怎么回答,似乎从生下来我就不是那么会煽情的人,我简短的回了“安好,勿念。”四个字,晚上睡觉的时候,还辗转反侧的怕他们收到邮件后会不会觉得我们之间生疏了。
后来我们也很少联络了,在接手公司的第四年,我把董事高层都觉得不可能的一个合作方案成功谈判下来,也跟一个富家子弟订了婚。用我母亲的话,这是门当户对,但同样的,母亲可能忘了同行是冤家这句话。
我先生对我很包容,他也是华侨,被家里老爷子叫回加拿大的。他喜欢听德云社的相声,我对曲艺一直不感兴趣,所以很少会陪他一起听。压力大了我爱听大老师的歌儿解压,这招儿是杨九郎告诉我的,他也总这么做。
新婚蜜月我先生再三要求说要去新加坡,我不明白他的意图,但也觉得新加坡不错,便同意了。入住酒店的那天晚上,他和我说他买到了德云社新加坡巡演前排的票,一直瞒着我是想给我个惊喜,我笑他像个孩子一样,他拍了拍我肩膀说我不会后悔的,真的特别有意思。
观众席的空调温度有些低,我披着外套靠在他肩膀上快要睡着的时候,听到了主持人的报幕,顿觉的传统曲艺也不是那么枯燥——
“下面请您欣赏相声《学哑语》”
“表演者:张云雷,杨九郎。”
—The End
*通篇其实一直是用垫背景的方式写,二位老师得感情线没有多少,所以大家不喜欢也不要骂我呀🙆❤
* @阿年 感谢阿年的人设和脑洞嘻嘻嘻嘻
*以上
(评论区等你们呀~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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